【100】赛马场暴乱!
前情提要:幻魔,这是“孩子”在得到基本的人类认知能力后,为自己的新形象取下的名字。作为生物基因实验室的产物,他的躯体由变色龙、深海鱿鱼,以及人类三种不同生物的细胞构成,这让他拥有得以模仿一切,学习一切,成为一切的能力。
【资料图】
他是模仿者,他算得上是种生物,同时也是由金属细胞构成的机器果实。两者都是—他不再是之前那团肿瘤布丁,不再是那团不可名状的乳白色胶体团状物,他在一件件奇遇中成长,他为自己找到一个新名字,幻魔。
骰子帮,骰面,六面骰手下的地下帮派。六面骰这家伙在黑道上的处事方式倒是非常新颖—他将手中机枪的上膛轮轴改组为一台小型轮盘,轮盘内侧装有一颗骨制六面骰—他会顶着欠债者们的脑袋发出警告,让他们自己挑选点数。
选大还是选小?这个选择可能改变欠债者们今后的一生。一到三是小不点,四到六可就是大家伙。要是摇奖结束后的点数与轮轴停息前所报出的点数不一,等待这位可被欠债臭虫的命运,就只有被抹杀这一种。
难以置信,就连六面骰都感到奇怪:明明昨天下午还穷得叮当响的老赌徒点钞手,他是在哪里挖到新石油矿了吗?自己借给他的八千美元,连本带息共一万美元,他居然在自己享用煎蛋火腿的早晨七点就送到了办公室来,附带他自己的拜访。
“你能还上我的钱,我很高兴,点钞手。既然这些钱都到了我这里,来路的干净与否我也不想追究,你自由了,老家伙。”
六面骰将手中的机枪放回身边的木椅下方,他用餐叉刺穿两片盘中的煎肉,默默倾听着食用油从中涌出、变为油泡后破裂时发出的嘶嘶脆响。这次欠款偿还,是他六面骰收到最棒的早间新闻消息了。
不过,还是有些细节他需要明白。一些不方便直接问出的细节:点钞手什么时候开始拉拢孩子们下水了,拉拢孩子们加入他们“命运轮盘”的伟大事业?
点钞手身边的黑发男孩被六面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,六面骰也反复确认,那男孩是否为点钞手的儿子或孙子、侄儿一类。
不仅是出于好奇,更是出于谨慎—小孩子的嘴可缝不严实,要是他朝某位佩戴警章的好好先生、法律卫士小姐抖出骰面帮的消息—那六面骰和点钞手可就都要完蛋了。
“好了,别紧张,我的小朋友,”六面骰将又被端起的枪口放下,真是个勇敢坚强的小男孩,居然在自己端起机枪时张开双臂站到他与点钞手之间,“你是个勇敢的人,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。”
交朋友,六面骰更喜欢叫它“上保险”,光有威慑是不够的,否则很容易被热衷于同归于尽的亡命之徒拉下朽棺。比起威慑,更重要的在于利益,打过巴掌再给糖,被电鞭抽过的老虎,才会接人类扔给它的生肉。这点道理,六面骰当然明白。
“拿这些钱,去买点好吃的吧,好好照顾你的—新朋友—?”六面骰从他的皮夹中掏出整整六张印有富兰克林总统像的美钞,两张给幻魔,剩下四张则留给点钞手:拿上这些再去赛一场吧,上次的“无敌铁蹄”是个意外,可这一次,“心明眼亮”可是匹德克萨斯州来的宝马,没人能打败他!
不,不行,听着六面骰老伙计,他还完钱了,他要退出了—点钞手还没能把这些心里话说出口去,它们便在六面骰的话术引诱下,如遭遇洪水的堤坝裂隙般轰然倒塌。六面骰又塞给点钞手两根雪茄:点钞手,他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?
去押下十分价,应该只要五百美元就能入股?那好,这四百美元算他送给点钞手的—就当他们一起去押“心明眼亮”好了,剩下一百算他借给点钞手的,赢了的话钱对半分给两人,输掉也无妨,他只会欠一百美元,就是去餐厅打零工都能还完!
点钞手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:是啊,只要投进去五百,就有机会赚到两千美元。大不了再让幻魔帮他凑点本金来,还给六面骰就是了。反正那孩子把他当成父亲,当成最好的朋友,点钞手说什么,他就会去做什么。
“好了孩子,你去一边玩儿回去吧,爸爸和这个叔叔,还有事情要谈。”不,点钞手也不想让幻魔了解太多有关—赌场的事—害怕他走漏风声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是,如果这孩子的心中因这种灰色勾当构建起城府,今后的取钱行动,也不会如此顺利了。
自称为幻魔的男孩像只猫儿般跪坐在六面骰的餐厅电视旁,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调台,让《幻影奇侠》的动画节目将六面骰喜欢的马场新闻踢掉。六面骰又扫视了一眼这名具有小麦肤色的黑发:有意思,无知者无畏,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!
欧美孩子们最常见的卷发直到耳边,小麦与浅巧克力搭配出的皮肤,到让这位外貌在九到十一岁间的男孩看上去更加成熟。瘦削到略显虚弱的身材,让男孩的成熟中多出几分杂质,银灰色的眸中布满警觉,紧握的双拳被收于胸前。
动画中的巨型机器人被摧毁,幻奇侠获得胜利,片尾曲在一小段黑幕休息后开始播放—点钞手拍了拍身着灰白补丁衬衫的黑色男孩—幻魔对他的父亲微微点头,是啊,该走了。既然成功偿还了债务,那么下一步,他们得去为自己赚钱了。
当二人离开自己的临时办公室,六面骰本该用来享用早餐的客厅时,名为笑脸的面具被六面骰卸下。六面骰对身边的女仆挥手示意,对方也急忙侧耳倾听—他要她去给赛马场的眼线通个电话,帮他们注意一个白胡子老头,和他的巧克力小朋友幻魔。
不出六面骰所料,点钞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。点钞手没有去押十分价,而是决定狠下心押二十分价—真可惜—他提供给点钞手的情报有误,“心明眼亮”地腿脚是很利索,可他最近换了个不怎么讨喜的新马术师,它的老主人三天前把它转手,然后飞去三亚退休度假了。
在这位新主人的驾驶下,“心明眼亮”不要说第一,连前三名的边儿都没摸到。他们一起撞向围栏,摔了个人仰马翻。最终成绩是第五名,因为这场比赛只有五名选手。下发筹码时,赛马场的服务生带着两名打手前来:刚刚他们说好了,二十分价,赢了就一笔勾销,输掉的话,剩下的五百美元要五倍偿还。
点钞手本就刚从一个债务黑洞中脱身不久,他以为自己能赢的,他以为这场战斗会是他在这里的翻身仗。可惜他错了—会赌就会输的—六面骰的话他还是没听明白,或者说压根就没听进去。他现在有两千五百美元要还,在这之前,还有六面骰“借给”他的一百美元。他要去哪里,才能一次性弄到这么多钱?
“先生,这是您的。”头戴兔耳配饰,搭配打底裤与黑色丝袜的招待女郎不带有任何忌讳,在这位押下一千五百美元,又成功赢下七千五百美元的男人面前卖弄风姿。坎贝尔可没功夫管她,接过四大叠沉甸甸的红色筹码后,他将百叶窗眼镜上的叶片闭合—给我一根雪茄—坎贝尔对女郎说道,没有要电话号码,也没有接过对方的名片。
“今天的假期很愉快,可是小姐,您再这样下去—”坎贝尔接过投注女郎的名片,翻折四次后放入烟灰缸中,通过雪茄顶部的红色烟圈将其烧尽,“—恐怕我们的假期,都会变的很不愉快。”他的意思很明显,对方也是各一点就透的人,便不再对坎贝尔自讨没趣,转身离开去服侍其他客人。
拿名片?呵,雷诺斯可对面前这个穿着束腰裙、毫无保留卖弄腿型的家伙提不起半分兴趣。他和维多莉娅到这里来,可不只是为了看马的。最近有个手滑的家伙,就喜欢拿当扒手时偷来的钱进行马场下注,听说还赚了个盆满钵满。
地铁站,公交站,商业街,赌场,地下拳馆。人多眼杂的地方他都去过,却没有一次失手。雷诺斯给自己和维多莉娅的皮夹都做了特殊保护措施,这位神偷先生要是真以为自己的技术神乎其神,那就试着从他这里取出颗银币来吧,哈!
雷诺斯在心中向那位小偷暗暗保证:他会有机会的,放心就是。等这位小贼先生忍不住手痒痒想找点零花钱了,他们的特殊武器也就派上用场了。想到这里,雷诺斯拍了拍早已空无一物地大衣夹层:皮夹消失,估计那位扒手也正蹲在不远处,清点这次金矿打捞过后的战利品。
啪—!“啊—!”雷诺斯满意收起报纸,捕鼠夹子闭合的声音,于被夹到手指的小偷所释放的尖叫只差不到一秒。小偷又从雷诺斯的钱包内层中掏出一张照片、两大叠红色纸钞:弗莱迪披萨店游戏厅,硬币兑换券?只是没用的废纸而已!
“靠着这种不光彩手段赚钱的人,当然也配不上真正的硬币,”雷诺斯走到盗贼身前收回自己的皮夹、照片与游戏币兑换券,同时又将照片上维多莉娅的侧颜展示给面前的小偷本人,“对了,你见过我的好哥们维多莉娅了吗?没有?那可太巧了—她现在就在你身后。”
“停—下—!”维多莉娅的真人侧颜,伴随其甩出的霹雳腿鞭抽上扒手的额头。骨瘦如柴的对方只是翻了个白眼,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。维多莉娅将眼前布满星星的扒手由地面抓起:“希望他能学到教训,双手放老实些。”
“是啊,可惜我给你的保险链都没用上。”雷诺斯说完,维多莉娅便在掏出手铐于警署证明的前一刻晃了晃她的风衣夹层:给皮夹加一条锁链,一端扣在皮夹上的孔洞里—另外一段扣在领带上,就算看守皮夹的人是只猴子,也能抓到小偷。
一场灾难的平息,通常意味着另一场灾难的波涛尚在酝酿。点钞手知道自己会挨揍—痛打过后事情也不会伴随淤青消退—六面骰与赛马场的人会对他两面夹击,要他尽快还钱。到时候他就只能有两种选择了:去自首,或是用命还债。
不,这种比过期粗面饼干还要烂的选择题,他点钞手不愿做。赛马场服务生打了个响指,身边这名头戴骷髅纹滑雪面罩、左臂遍布突兀骨瘤的打手便活动起筋骨:没有钱的话,那就只好照例收取点儿沙包利息了。
骸拳也是这座赛马场的入股人之一,出现这种事他当然要亲自下场,动动拳头和嘴皮子来让情况稳定下来。骸拳可等不及了,他像是要庆祝感恩节的火鸡农场主,将面前白发老人的双脚抓起后倒吊翻摇,最后却只有零零散散,不到七八个生锈的钢镚。
“玩不起就不要来,”骸拳没有注意到,本该与点钞手同道的那名麦肤男孩—幻魔早已无迹可寻,骸拳用右手拎起点钞手的衣领,左手表面的骨瘤蠕动簇拥,“我会给你做上份披萨,绝对拉丝的。还要布满香肠、小银鱼和加大量的教训。”
同时,骸拳也不会知道,为什么第三场比赛还没有开始,马术师与观众们,甚至携带转轴刀和铁质指虎的打手们都会不顾一切,朝向四个拱门出口的方向作鸟兽散。他不会知道为什么身前的地板会被巨大的阴影笼罩,因为当他想要回头时,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像拍皮球一样,伸手将他按进地下,之后又用左脚踢飞。
“呃—啊—!”自认为不可一世的打手骸拳,他在半空中因高原反应吐出一口口粘稠的胃液,和自己早上刚吃掉没多久的灌装意大利披萨汤面。他还没来得及朝点钞手身上打完哪怕一拳,自己反而先成了被扔出的铅球。
降落地点是一家金枪鱼罐头厂。掉入卡车的露天集装箱后,骸拳的双臂让他成功扒住四周的卡车边缘,不至于被金枪鱼淹没到窒息。究竟是怎么啦?居然会有个力大无穷的家伙来到赌场,还把他骸拳一脚踢飞?
他和雷诺斯、维多莉娅等人都不会知道,这一切,不过是幻魔所造成的大型暴乱的前奏而已。他们不会知道,这个诞生于实验室的男孩究竟会有何等破坏力,日后又会引出怎样一股腥风血雨。
黑程式在将它抛弃时,很可能也不会想到这一天的到来。